第85節(jié)：雪大仇喬年甘授命 保全城艾詔勇捐生(6)

這里陜西巡撫張爾忠、巡按御史金毓峒聞知自成由豫入陜，連夜飛調(diào)了各鎮(zhèn)大兵，防守沿邊隘口。誰知陜軍連敗之下，所有各鎮(zhèn)精銳均已十喪八九，自成兵到之處，勢如破竹，大兵由延安府直撲米脂縣城，自成仍舊駐扎于北門外之馬鞍山。一面下令：叫各營將士限三日內(nèi)定要攻下城池；城破之日，殺個雞犬不留。

　　這個號令還未發(fā)出，只見左軍師李巖連聲擋住道：“不可不可！米脂乃大王桑梓之邦，伐墓之舉，不過出于三五人的贊助，未見得全城皆預(yù)逆謀。目下大局未定，京師未克而先屠殺豐沛。自傷王氣，如何使得？愿大王息雷霆之怒，施雨露之恩，容某代擬檄文一道，送入城中，叫他們把伐墓的首逆一齊送了出來，盡法懲治，其余無辜人士一律赦免。誠如是，則米脂士民有生之日皆出大王所賜，生生世世感戴再造鴻恩。這個風(fēng)聲傳了出去，天下人民知大王是仁者居心，則來歸者如流水之就下，其孰能御之哉？愿大王三思鄙言為幸！”自成聽了沉吟了一會道：“先生之言是也�！庇谑蔷兔s撰檄文，叫米脂城中的紳民快快將知縣邊大綬及艾詔、賀時雨并預(yù)謀諸人一齊捆送出來；倘敢遲延觀望，那時候便當(dāng)屠戮全城。

　　不題自成在城外按兵傳檄，專待手刃仇人。再說那知縣邊大綬，自從正月間伐墓之后，米脂人情洶洶，一夕數(shù)驚，都說自成早晚便來復(fù)仇，恐怕大兵一到，玉石俱焚。及自成的行牌由河南傳到西安，于是謠言四起，道路紛傳，都說自成要屠殺全城，以泄伐墓之恨，因此震動了全城人士。那偏袒自成的一派暗中早已結(jié)了個團(tuán)體，專待自成大兵一到，便將邊大綬及艾詔等一齊捆送軍前，表示他們擁護(hù)的熱忱。大綬一聞這個風(fēng)聲，直把他駭?shù)蒙咸鞜o路，入地?zé)o門，于是連夜向撫院上了一個密稟，懇請另簡賢員前來接替。誰知那撫院的回批，卻拿他重重地申飭，說他有心規(guī)避，不許辭職；只令延綏總兵官酌派兵勇前往米脂彈壓一切。大綬無可奈何，那風(fēng)聲一天緊似一天，眼看著禍在眉睫了，真是情急智生，忽然想起那按院金毓峒與他是同鄉(xiāng)、同年，借著這點(diǎn)瓜葛，他遂懇懇切切又上了一個密稟，求他援手搭救，說到那危急的情形，簡直聲淚俱下了。毓峒接票后，果然是同鄉(xiāng)誼重，立刻行文，說他“治績丕著，著即調(diào)升榆林城堡廳”，一面專折奏獎，一面另委了一位知縣張?zhí)﹣砬皝斫犹�。大綬得了升調(diào)的消息，也不待新任到來，立刻把印信交于本縣典史冀沼暫行護(hù)理，連夜收拾行李，帶了家小，由葭州渡過黃河，一直奔回直隸去了。

　　所以今日大兵到來，那新任知縣張?zhí)﹣肀銓⑷羌濌日械绞鹬�，商議對付自成的方法。但是這些紳民都在朝廷勢力之下，縱然明知無法抵抗，誰又敢說出開城投降及捆送禍?zhǔn)椎却竽娌坏赖脑拋恚克赃@些人到了縣署，一個個都垂頭喪氣，猶如啞子一般；張知縣亦連聲長嘆，一籌莫展。

　　這個時候只聽得遠(yuǎn)遠(yuǎn)的一陣男號女哭之聲，直達(dá)縣署，又聞城外人喊馬嘶，夾著炮聲轟轟，像是馬上就要攻城的樣子。大家正在著急之時，忽然炮聲大起，震撼檐牙，一時金鼓之聲，喊殺之聲，驚天動地起來，城中百姓一齊都放了哭聲。知縣大驚，急忙換上短衣，意欲出署巡視一切。這個當(dāng)子，只見守城的民壯飛跑前來，投上檄文一紙。大眾見了一齊擁上前去，都要爭先快睹。泰來便立在大堂當(dāng)中，把那檄文高聲朗誦了一遍。

　　眾人聞知專要為首的仇人，與那事外的人無干，于是人群中早走出幾個鄉(xiāng)紳，原任南京副總兵艾懷英、直隸阜城縣知縣杜本益等異口同聲，都說“好了，好了，各人做事各人當(dāng)，不要連累我們了�！敝h看見這個情形，當(dāng)時把那張檄文高高地貼在墻上，叫大家從長計(jì)議。眾人七嘴八舌，都說照這檄文上的意思，這事是有辦法的。

　　話未說完，忽見座上走出廩生賀時雨，挺身向眾人說道：“這伐墓的事當(dāng)初贊助之人甚多，目下他們都赴任遠(yuǎn)出，誰肯來負(fù)此重咎？這事只好我一人當(dāng)了罷，免得連累全城父老，請各位將我的首級拿了，去城外請罪罷�！闭f時已經(jīng)從袖中突出小刀一柄，自向頸上一抹，登時鮮血直流，倒身臥地而死，眾人大驚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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